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咏史 其四 清 · 纪迈宜
 押微韵
靖康日乞和,徽钦反不归。
景泰但主战,空质计知非。
上皇闭南内,夺门启危机。
乃知贼黠,以此中其微。
恢复迎二帝,事与君心违。
所以三字狱,冤愤古来稀。
忠肃功最大,社稷有所依。
故君由此返,不待请与祈。
奈何指为罪,碧血污朝衣。
忠臣拙自谋,千古涕交挥。
论时政阙失疏淳祐中 南宋 · 牟子才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六九九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一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○
臣滥吹班行,尸素无补,比者天久不雨,尝不量愚昧,冒万死裁一书,为陛下极言三事之失,且于其末致拳拳之忠,所冀圣心开悟,引咎责己,导谏敷恩,以解天下之惑。
今已踰旬,未闻有所施行,而天怒不解,旱势愈张。
四海臣民睹此钜异,愈益忧皇,咸谓祖宗求言,具有故实,惟靖康多难,不及举行此等所为,已非美證。
堂堂盛世,所当监其失而敬天怒,何乃袭其咎而玩天灾乎?
臣竦闻其言,退而追惟靖康以前之事,未尝不痛恨当时而重有感于今日也。
陛下自亲政以来,凡三更大化矣。
一更于端平,其失也轻。
再更于嘉熙,其失也滥。
又再更于淳祐,其失也专。
曰轻,曰滥,曰专,其事虽殊,其失则一。
今政瑟之更,几二年于兹矣。
始焉刚果之气未尝不翕然惟庆历元祐之趋,日慆月迈,志气不强,曾几何时而委辔中道,已逸而奔于崇、观、宣、靖之域矣。
尝即其实而考之,其事力反不及于崇、观、宣、靖,而證候则有类乎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
且人才,国家之精神也。
乃者弓旌四出,非不招来,而难进易退,不肯轻出。
间有出者,亦不能尊信而用之。
其间如极论纲常者,执宪端平者,力拄阉戚者,肃清宫禁者,未尝无人,而御屏简记,几亡其姓名,夹袋荐扬,又遗于物望。
彼亦不过甘心空谷,绝意中朝。
方之崇、观、宣、靖,诸臣时望之伟,亦有如李纲者乎?
旧学之粹,亦有如杨时者乎?
耆德之尊,亦有如许翰者乎?
经术之奥,亦有如胡安国者乎?
直亮自许,亦有如崔鶠、李光、余应求者乎?
威望可倚,亦有如种师道、刘韐、宗泽者乎?
是人才反不如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
兵者,国之爪牙也。
兵不精利,与空手同。
甲不坚实,与袒搏同。
古人无日不计军实,择令典者,正谓是也。
今子虚乌有之籍,在在而有之。
戍淮之兵,歼于战斗;
防江之兵,狃于骄惰;
淮东先锋,数仅二千;
荆楚壮士,十丧八九;
山西劲卒,类多乌合;
郡国禁兵,仅充厮役。
而倚以捍禦者,又多北来之军,圈豹养虎,祸变难测。
加以器械钝阙,戈戟凋残,蒙冲海鳅,率多坏烂,神臂床弩,半就消磨,驻队旧制之不存,克敌斗刁之不等,方之崇、观、宣、靖间,亦有十馀万之京城兵乎?
亦有二百万之诸道兵乎?
亦有二十七万之河南北兵乎?
亦有一百七指挥马步军乎?
亦有二百疋之天驷战马乎?
亦有五千座之京师炮乎?
亦有千馀两之宣阃造车乎?
是兵革之多,不如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
财者,国之命脉也。
国家一岁通制国用,正当量入以为出。
而近年以来,横费亡艺,岁终会计,已加多六七千万,一朝御札,又岁新券三四十万。
督视之行,新楮以一千万计,银两以五十万计。
其他诸阃之非时科降,戎所之制造铠甲,制阃之临遣拨赐,合而言之,亦千馀万。
其他如宫掖之横恩,燕饮之用度,权奸之盗窃,郡守之囊橐,要路之苞苴,閒官冗吏泛滥之支吾,邸第宫观不急之营缮,又不可枚数。
府库所积,在在枵焉。
其视崇、观、宣、靖间,亦有大观西库三四千万缗之积储乎?
亦有诸路所积三千馀万之积镪乎?
亦有在京库务一千三百馀万之积货乎?
亦有诸监所铸九百万之钱乎?
亦有延丰仓四十万之积粟乎?
亦有宣和六库上供四百万乎?
亦有无额上供三百万乎?
亦有京师新收一百馀万乎?
亦有诸路免夫钱六千二百馀万缗乎?
虽曰半天下之势,不及全盛之,然所积竟不能髣髴其万一,是财计反不如崇、观、宣、靖也。
虽然,人才不如,兵财不如,使振而起之,犹可勉强。
今所患者,无崇、观、宣、靖之事力,而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。
何谓證候?
奉御笔也,事燕游也,崇土木也,逐君子也,讳谠言也,思权奸也,用戚里也,信宦官也,激盗贼也,致外患也。
御笔始于政和四年,初焉杨球之代书,终焉流弊之滋炽,或称诏,或称御笔手诏,或用御宝,或用长印,或有金填红刻指挥,由中而出,不在于中书门下之旨也。
当时三省,但奉行御笔而已。
陛下即位之初,压于权臣,潜光晦迹,不敢自大,所谓御笔,非惟不能,亦未知其为何许事。
粤自亲政揽权,蹊路渐熟,然亦未至于荡然也。
今轻视四海,玩弄诸臣,用力于区区术数之微,偃然自谓人莫已若矣。
女子、宦官、邸第戚里窥见罅隙,请托纷如,于是御笔沓至,往往夜漏十数刻,省吏传呼,晷刻不爽,大臣签押,奉行惟谨。
妨害政几,亏损观听,清明之世,为此弊倖。
陛下不欲为千万世之令主乎?
宰相不欲为千万世之贤相乎?
不然,何纵弛之如是也?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政和以后,游燕浸多,燕太清楼有记,燕承平殿有记,曲燕保和殿有记,幸鸣銮堂又有记,皆所以记一时燕游之盛。
而史臣书之不少隐讳者,将以垂子孙之鉴,为万代之劝也。
陛下富有四海,绍隆大业,亦几有年,谓宜兢兢业业,视为商监。
今得之道途,咸谓陛下内庭排当,寒暑不辍。
敌骑侵淮,未尽出境,而常舞酣歌,见于自逸。
湖寇鸱张,未尽扑灭,而耽乐饮酒,或至罢朝。
虽荐歌《云汉》瘨旱之诗,尚未下避殿减膳之诏。
始焉纵容,不过自恕曰:「吾惟今日耽乐耳,一日游逸,为害几何」?
不知是心一流,则自一日至于二日,而至于终身不改。
虽敌国急警燎原滔天,骎骎及我,亦罔闻知矣。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祖宗以来,宫室制度不至太广。
政和初始建延福宫,楼殿相望,跨越宫城
自是兴作不已,又即延福宫之旧基建保和殿,即诞圣之地作玉清和阳宫,即宫城之东建宝箓宫,叠石为山,号曰艮岳,亦汰侈矣。
陛下袭十三叶祖宗之业,所宜深监往失,以示古人卑宫之意,为天下先。
今得之传闻,咸谓陛下圣性好大,务营土木。
内而宫掖四面筑山,多取石于南内燕息之所。
虽未必果有兹事,然内臣附会,多以人所不知为误陛下,而陛下不悟其非。
此岂可令众庶见乎?
外而龙翔兴建祠宇,每拓地于百姓生产作业之地。
虽非陛下本意,然奸臣附会,多以异说怵陛下,而陛下不悟其奸。
此岂可使外国闻乎?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政和元年陈瓘台州羁管。
崇宁六年邹浩永州安置。
此皆权奸当国,欺君玩世,借此以报怨也。
章琰、李昴英居、浩之位,而又有、浩区区之心,其排斥嵩之,论列陈韡,此其志岂有他哉,徒以国家比年以来气势微弱,精神萎薾,皆起于小人之误国,所以悉意极陈,将以补阙政而裨圣聪也。
不谓疏狂之言上触宸怒,一斥五月,不复召还。
前后臣邻言之屡矣,而陛下终不省悟,遂使二臣堕在远方,曾不得复齿缙绅之列。
岂盛世美事哉?
矧今敌国孔炽,盗贼横行,水旱交作,患至迫矣。
若不早霁,威严亟加,万一因他人激怒,或以、浩之罪加之,则大体愈亏,非所以为挽回天心之术矣。
此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燕云之议,吕颐浩谓穷天下之力,竭天下之财,必无以善其后。
此忠言也,而御笔则以兴讹造讪罪之,此言为讳也。
京城大水,李纲谓变异不虚发,必有感召之由;
灾害非易禦,必有消去之策。
此忠言也,而以堤防不修即非灾异诋之,此言为讳也。
陛下自去腊以来,每有讳言之意,责实下诏,一讳言也。
风谕数语,二讳言也。
春官宣谕,三讳言也。
搜索怀挟,四讳言也。
逐二台谏,五讳言也。
去一词臣,六讳言也。
陛下讳言于其上,群臣缄口于其下,间有冒死一言,则上下相与仇视而深嫉之,不以微罪行,则以他事去之。
呜呼!
忠臣烈士所以极言敢谏者,非沽美名也,非好为不靖也,为人主心术虑也,为朝廷大体惜也,为生民大命计也。
而陛下一切厌薄之。
非特厌薄之,且憎嫉之矣。
非特憎嫉之,且逐而去之矣。
此岂盛世之美事哉?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蔡京之为中太一宫使也,既许之谢事,又使之削官,又使之居杭。
所为,一切罢之,所用一切去之。
谁曰不远矣?
上意决不向用矣?
曾未三年,而五日一朝赴堂治事矣。
又未几,而落致仕矣,领三省矣。
怀憾肆毒之久矣,苟可肆其一螫者,未尝不甘心焉。
积而至于祸败,尚忍言之哉!
今去相之奸与相埒,而忿戾不可解之之毒,则又过之。
观其厚结游士,密伺朝廷,多积金钱,直通宫禁,兼以空郿坞之积,以实水衡少府之储,穷水陆之珍,以供太官玉食之奉,此其意非但如此而已也。
安知其不以「北事只我了得」之语劫陛下乎?
又安知其不诈为辽使问何在之语以竦陛下乎?
此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祖宗戚属不得预政,非故疏之,其所以忧思深远至矣。
郑居中同知枢筦,勉徇后宫之请。
既罢免之,又申命之,中外交疑,道路指目。
陛下临御以来,未尝不以至公为务,而肺腑戚属屡玷班行,子姓怪民滥叨扈节,列辟猥归于嬖族,骄淫不减于曲阳,布列卿郎,日求速化,翱翔丞簿,冀超迁。
材干者犹有可言,乳臭者是诚无谓。
远而节旄,误拟南阳之宠;
近而畿辅,有同恩泽之侯。
虽比之郑居中,固亦有间,然浸淫不已,亦非所以示天下之公也。
岂天下之大,果无一人可以供陛下之用耶?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童贯、谭稹首祸燕云,杨戬、何所踵而起。
其初起于毫芒,其末流之祸,至于塞天地,亘古今。
陛下总揽权纲,岂不能深烛此理?
然便嬛侧媚,有以中欲,甘言巽入,有以顺情。
陛下虽未尝纵之,而凭依窃弄,盖有非陛下之所能尽知者。
故虚张科敛之数,其力可以移漕臣,而陛下不悟也。
凭依格杀之威,其势可以屈国法,而陛下不疑也。
典领营造,费用泥沙,至不赀也,而勘同钱缗,率用新楮,不肯循国计之常。
司宝玉,爱护不谨,罪当诛也,而转移主听,嫁祸他人,几不遵国法之常。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方腊才乱,连陷数州,诸峒结连,声势张大。
江西虔、吉以至建昌,盗贼间作,骚扰良民,以至此极。
陛下宽以御下,仁以结民,薄海内外,悉主悉臣,岂忍自坏于照临之下?
而比年或多梗化。
两淮流民,吾遗黎也,区处无术,侵迫畿甸,激而为寇,如往岁之绎骚者有之矣。
湖、衢、建昌之民,吾赤子也,凭恃险阻,雄长相角,激而为盗,如前日之陆梁者有之矣。
闽岭之盐丁,江湖之峒丁,皆王民也。
为守者不知抚循,与之争刀锥之利,夺衣食之源。
愤怨不平,激而为乱,如今之猖獗者亦有之矣。
始焉之激,常起于细微,终焉之忧,卒至于盛大,遂使横行数州之广,绵历旬时之多。
大师克之,犹未即功。
兹其为力,岂不戛戛乎其难哉?
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宣和五年秋,敌益兵云中,经营南寇。
其冬宗维寇河东,宗杰入河北,边遽倏闻,举朝失色。
今北边新兴,哨骑狎至,自,势欲饮江。
寿、泗,吾藩篱也,地界南北,敌所必攻。
骁将势穷,士马物故,则藩篱不可赖矣。
通、泰,吾根本也,地据斥卤,敌所必攻。
人民之生聚,亭灶之精储,公私之馀羡,悉皆破坏,则根本不可支矣。
福山,吾屏蔽也,去毗陵才二十五里,而惊尘游骑,直至于此,声势几摇于京邑,烽火直至于甘泉,则屏蔽又不可恃矣。
其如淮西诸郡,间被伤残,蜀西诸屯,肆蹂践,远而至于广西一路,又有斡腹之忧,恫疑虚喝,其意直不肯置我于度外也。
天气尚热,变已如斯,秋风才高,祸尤惨烈。
陛下出自圣断,分命枢臣,进屯江面,仗国威灵,克胜而后朝食决矣。
然今岁之谍异于他日,料敌制胜,不宜轻易,行兵用师,不宜退却,定功行赏,不宜混淆。
一或反是,则何以起人心,兴事功耶?
此臣所谓有崇、观、宣、靖之證候者,此其一也。
天久不雨,其以是乎。
夫人物兵财色色不逮,而亡国證候无一而不相似,此臣所以痛哭流涕,为陛下言之也。
然而欲消證候,则自吾君一心始。
君心得其正,则志气清肃而天下之證候不生。
君心入于邪,则晶光掩黯而天下之證候皆非。
先民有言,阳明胜则德性用,阴浊胜则物欲行。
万事之得失,系于一心之正不正如何耳。
夫天下以一人为主,人君以一心为主。
君之方寸,物欲多门,挠之者众,攻之者繁,至可畏也。
大学》言治国平天下之用,而其本在乎正心。
仲舒论正朝廷百官之本,而其说则始于正心。
大哉心乎!
其理欲诚妄消长之源,而天下万事感应之机乎。
然尝论之,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正也,自人心汩之,而心始不得其正。
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诚也,自妄念挠之,而心始不得其诚。
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清也,自阴柔浊之,而心始不得其清。
陛下之心其初未始不明也,自利欲昏之,而心始不得其明。
不能以礼制欲,而陛下之心始荡;
不能以义制事,而陛下之心始纵。
此心一萌于方寸之间,而证候已见于天下国家之大。
此无他,理与欲之界限不明,诚与妄之源流不别,而其应如是也。
然则澄其源,以为立政造事之本,其有大于正心乎?
陛下清燕之顷,试省察焉,凡亲政以来,聪明不及于前时,事业日负于初心者,谁实为之?
必其声色货利有以蚀吾之天也,便僻侧媚有以汩吾之天也,蜎蜎蠖濩之中,不能存道心而去人心也;
虚明应物之地,不能纯天理而除人欲也。
内降之多,必私心之胜也。
燕游之数,必淫心之荡也。
土木之崇,必侈心之汰也。
君子之疏,必敬心之衰也。
正论之嫉,必诚心之怠也。
奸邪之喜,必祸心之包也。
戚宦寺之积,必爱心之缠绕也,必畏心之芽蘖也。
盗贼外患之盛,必常心之骤反也,必惧心之少弛也。
是心之私起于方寸之端芒,其极至于结为国家沈痼弗瘳之疾,独不可克而去之乎?
臣愿陛下正其身之所主,不以私欲间之;
实其心之所发,不以妄念杂之;
养此心于虚明公溥之中,一此心于喜怒哀乐之后,叙庆历元祐之所以得,监崇、观、宣、靖之所以失,侧身修行,察诸迩言,凡事之背理伤道者,悉更革之,一动作而反欲为度,一云为而即诚去伪,万事皆善,十證并消。
孟子所谓有本者如是,而《大学》所谓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也。
不揣其本而齐其末,则人欲肆,妄念作,激而为崇、观,变而为宣、靖,不惟不能跻庆历元祐之治,而国家之祸,恐在丁未,不在丙午也,可不惧哉!
干犯雷霆,不胜震慄。
论救高斯得徐霖李伯玉 南宋 · 牟子才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五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五二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八八
臣闻国于天地间,必有与立者,其惟君子乎。
君子进则国之所与立者存焉,君子退则国之所与立者忽焉,其理昭昭,如烛照龟卜,不可诬也。
伏自陛下更新大化,收召时贤,欧阳脩所谓选之千官百辟之中而得此数人者,莫不布在班列,气象翕然,四海流闻,足为盛事。
顷缘叶大有以私意攻赵汝腾,遂致一时大起诤论,交攻互击,上渎圣聪。
赖陛下审察是非,大有竟遂其去,区处得当,众论无哗。
比日以来,事体小定,凡百有位,岂无肺肠,亦愿各务靖共,安其职业,以彰陛下优容之德,以成圣朝肃睦之风。
高斯得、徐等忽为御史所劾,虽御史意见与人异殊,然此二人者皆号君子,其大节表表可观。
今乃文致其罪,牵联尽去,是以或者议论纷然,谓其似是而实非,托污而寄治。
盖知陛下迩来积怒徐霖未已,逢迎风旨,遂肆挤排。
而又并以此时中伤斯得,不特快平日之积忿,且以致诸人之必争。
万一有语言不伦,举动过当,则又指为立党,目为好名,或谓之讪上要君,或谓之侵官越职,用为罪状,激怒圣心。
诸人戆愚,初不之悟,连臂接迹,如堕其机。
以臣观之,岂惟诸人不悟,虽陛下明圣,亦未察焉。
陈执中婢奴之死,言者持之甚急。
镇乃以为非,且以专治其私,失论人体。
夫以镇之待小人,犹恕之如此,今何独无镇之心乎?
斯得素号刚方,不畏强禦,观其平日论奏,庶几陈瓘、邹浩之特操,似未可以此少之也。
王益柔傲歌之作,王拱辰一网尽去,韩琦亦以为非,且谓攻益柔,岂为傲歌,意盖有在。
之于小人,深阻之如此,今何独甘于拱辰乎?
之为狂,夷考其行,有得于曾晰、琴张之遗意,亦未可以此少之也。
所幸陛下灼见群情,大为容覆,斯得既除职与郡,徐霖亦畀以宽科。
是陛下虽勉行台臣之言,而终有保全君子之意,一时气类,莫不驩然,以为世道之回犹可望也。
伯玉复以罪去,未免忧疑。
夫以内批而逐臣寮,此岂盛时美事?
韩维之去,吕公著争之,朱熹之去,赵汝愚留之,皆以内批施行,而为宰相执奏。
彼岂不知将顺之美?
岂不识朋比之嫌?
而辄犯天威,力伸论救,盖谓人君举动实系观瞻,稍失和平,有伤事体,且于君德关系非轻,故宁犯不测之诛,而不欲置其君于有过之地。
陛下夙存宽大,优礼群工,止缘积怒于徐霖,遂有指挥之乘快。
乘快不已,顺以为常,至于再三,殆似手滑。
宰相惮于忤旨,俛首奉行,比之公著、汝愚,大为有愧。
李伯玉本无过尤,偶以论奏之章,有关风宪之体。
伯玉草茅质直,不暇周详,但见都司弹纠之条,谓即祖宗可行之事,遂因轻举,上触威颜。
逐鹿而不见泰山,当时盖有所蔽,不然,覆车未远,伯玉何苦蹈之?
伯玉心事真纯,制行平实,岂肯比周为党?
盖亦忠愤所驱。
在于明时,似可矜谅。
昨所下御笔,词旨严峻,闻者愕眙。
皆谓陛下有高视宇内之意,轻视臣下之心,而欲一切震之以威。
臣愚以为过矣。
夫圣人推忱而任理,虚己以尽人,以天地日月为心,何尝有好恶之私?
以风雨霜露为教,何尝有喜怒之迹?
昔我仁祖抚育臣民四十一年,率用此道。
故逐唐介而旋召,斥范仲淹而复用仲淹
其他逆耳之言,亦皆所过者化。
而且谦恭寅畏,终始不渝,用能固结人心,扶植元气,以为燕翼之地。
所谓数世之仁也。
恭惟陛下天德清明,同符仁祖,独于好恶之际,喜怒之间,犹愿反之圣心,深加惩艾,霁严威于电激霆砰之际,持定见于衡平鉴空之时,谅斯得、徐之孤忠,察伯玉戆愚之无罪,纵未如仁祖之用介于既斥,用仲淹于既贬,亦当察其萋斐,赐以包荒,特回反汗之仁,用祇不远之复。
继自今日益恢至公,毋以好恶乱是非之真,毋以喜怒汩性情之正,毋以朋党加忠贤之罪,毋以独运崇一己之威,毋以辩诘穷言者之辞,毋以疑贰来谗邪之口,毋以憸人任纪纲之责,毋以御笔快斥逐之私,庶几圣德日新,异端潜泯,上无变容动色之事,下无疾声大呼之尤,公道光融,岂不甚伟!
臣职在经筵,事当正救,不敢雷同拱默,以苟容其身。
冒犯天威,无所逃罪。
〔贴黄〕臣久具此奏,盖皆平心而论,非有矫激。
不过愿陛下存大体,霁威严而已。
既壅于上闻,徒抱忧爱。
今获觐清光,若吐而复茹,则是昧其本心,欺陛下矣。
谨复以元奏上彻圣聪,惟陛下幸察。
上火灾封事 南宋 · 牟子才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二、《宋史》卷四一一《牟子才传》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一
臣伏睹近降诏书,以郁攸挻灾,令中外臣僚并许实封,直言阙失,毋有所隐者。
臣日者经席再启,猥以独班,获升缉熙。
尝推明《复》卦大义,仰致圣德修省之助。
复于贴黄略述火灾之由而未备也。
方将欲有所言,而陛下罪己求言之诏已下,其忍吐而复茹,不告陛下乎?
臣顷所上水疏有曰:「九郡之水非远也,若以远而忽之,则所谓远者将突然陛下之前矣」。
臣非好为危言以恐陛下,盖欲陛下知所警惧,化灾异而为休祥也。
然下诏方尔,而拨田赐额之事已喧阗于新寺矣。
遣使方尔,而内燕排当之事已迭举于宫闱矣。
夫灾异如此,而陛下忍玩之,是乐忧也,是恝然于吾民也。
岂陛下以其远而不足以动吾心耶?
夫远而九郡,近而京畿,均陛下之民也。
伤居尔体,痛在朕躬,均陛下之体也。
而皆弃置不问,天于是始移其所谓水者,而震之以火焉。
移其所自远者,而警之于近焉。
四明之火方盛大,而绍兴之火已袭之。
至日之火方信宿,而御街之火又继之。
自是而后,盖无夕而不火矣。
或曰:涂撤不先,绠缶不具,水潦不畜,火道不表,正徒不储,是以火不可救。
或又曰:宰执、尹、漕、殿步帅之意,欲先救龙翔、救邸第,而后救民居,是以火不可救。
是则然矣。
是徒知以火政为解,而不知所以致此者,固有出于火政之外也。
然则所以致此者何事乎?
臣前所谓启私谒,溺近习,崇土木,庇小人,失人心者是也。
使陛下当是时以臣言为然,稍知悔悟警惧,举此五者洗而清之,岂不能变灾为祥,易祸为福耶?
愚臣言之于前,陛下玩之于后,而近又加甚焉,此回禄之灾所以迭发于京师众大之区,使陛下目此钜异而痛加修省也。
愚臣至是,安敢缄嘿取容,不为陛下复举崇、观、政、宣之證而铺陈之乎?
且私谒之启,莫御笔为甚也。
李纲,去陈瓘,斥唐庚,斥吕颐浩,政、宣间之御笔也。
今缴驳贵近者夺琐闼之权,疏排大奸者夺宰旅之职,顾劾御史者夺都曹之阶,为王留行者夺司谏之任,以若所为,不政宣乎?
臣观私谒之害,其初盖出于手滑,手滑不已,而近日所为又加于前,是玩天灾也。
玩天灾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由作也。
近习之溺,惟阉寺为甚。
王黼、童贯阴怀异志,摇撼国本;
梁师成、朱勔阴贼于内,结怨于外,此宣和之近习也。
今表里衷私,造谋诡秘,广开营缮,以启侈心,甚至与贼隶为窟穴,以抗台谏之衡;
富民为道地,以为直臣之阱,多张罗网,如罩飞虫;
广布腹心,有同鬼蜮。
所为若此,不宣和乎?
臣观近习之害,其初不过顺适上意而已。
顺适不已,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
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土木者,乱之本也。
建延福,建和阳,建宝录,建保和,此政和三年事也。
袭庆之架造未辍,而中兴观之工役又新;
延祥之涂塈未竟,而西太乙之工役复起。
墓木之斫伐可禁也,不惟不能禁,而主萃者又与已去之奸雄互争,几失国家之体。
邸第之包占可禁也,不惟不能禁,而度地者又预指某户民屋之当撤,几动小民之心。
所为如此,不政和乎?
臣观土木之害,其初起于祗神示崇祀事而已。
为之不已,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
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小人者,公议之仇也。
蔡攸一小人耳,信之庇之;
郑居中一戚属耳,用之保之,大观二年事也。
谏长为君子所仇,则委曲保护,以全其归;
御史与善类为敌,则尊奖扶持,以张其气。
棋枰一动,全局危摇,谁之过欤?
刘安世,元祐谏官也。
杨畏之反覆,至于累疏。
今不能亟劾而授人以樽,宁不反害?
孔文仲,清江人也,劾程颐而旋悔,至于欧血。
今劾其人而袭其位,能无泚颡?
所为若此,不大观乎?
臣观小人之害,其初不过仇视公议而已。
仇视不已,而近者所仇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
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人心之失,祸乱之源也。
钱宝为轻,钞法日坏,花石为扰,和买倍增,此崇观间事也。
今铜镪之弊在泄漏,在钚销,源日益耗而民悴。
楮券之弊在伪造,在增印,直日益下而民穷。
水毁之乡,检放不实;
中熟之郡,和籴已兴。
告讦献田,广行包占,虽深山穷谷亦为之扰。
望青采斫,驱抑搬移,严霜飞雪曾不之恤。
所为如此,不崇观乎?
臣观人心之失,其初不过夺民之利而已。
夺之不已,而近日所为又甚于前,是逆天也。
逆天者,天必降之祸焉。
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夫启私谒,溺近习,崇土木,庇小人,失人心,是五者,若无与于天灾也。
而一失而为九郡之水,再失而为京城之火,捷如影响,甚可畏也。
陛下于此时,亦知所鉴乎?
私谒之不禁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知戒天灾,则当痛自惩艾曰:「今而后不复乘快乘怒矣」。
遇有当行,则与二三大臣开诚布公,审订熟议,然后形之奎画
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未来之灾矣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内批以今日廷绅气习浇荡,文辞浮浅为可厌,其说是矣。
缔观圣意,大率欲使群臣缄口缩舌,噤无一言而后已。
以先朝诸老文气和平,旨趣简切为可法,其说当矣。
然详观圣意,不过使群臣宛转唯阿,不为矫激而后已。
导谀习谄,则其谄熏灼宇宙。
今又浚开其源,使之益谄,则其谄兹甚。
是御笔之私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之谓笔眚。
近习之不防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知天戒,则当痛自切责曰:「今而后不以左右近习为耳目矣」。
遇有役使,但令达章奏,备扫除,以供禁中之役,而不任之以事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未然之变。
今火后所为,乃大不然。
渔猎猥琐之讼,则传宣内旨,以激不平之怒;
罗络微细之事,则张大声势,以贾屈抑之怨。
盘据深久者,窟倖门而不止;
表里奸蠹者,梯媚道以自通。
铺张地图,意气挥霍;
叱咤祸福,人谁敢违?
近习之恣横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之谓人殃。
土木之不禁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遇灾而惧,则当痛自惩戒曰:「今而后不复从事于营缮矣」。
遇有补葺关于宗社而不得免者,如《春秋》书城筑之类,则当斟酌国力,相度事宜,不得已而后为之,役皆书时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方来之变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开拓天街,疏通火巷,意非不美,而细民驩言,则曰此为龙翔增筑设也。
开浚渠沟,储积涂潦,虑非不远,而市井窃议,则曰此为邸第堤防计也。
骊山作徒,昭应斤斧,驾言暂止,其势方张。
是土木之害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谓木妖。
小人之庇护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以天灾为可惧,则当痛自改悔曰:「今而后不复庇护小人矣」。
凡有仁贤可信,则当垂情任用,笃意搜扬,不可混以憸壬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消他日之异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阳迁阴夺,以成小人难拔之形;
倏召旋阻,以疑诸贤欲来之志。
已去之臣,留者累六七疏,以全恩礼,不知能如范纯仁苏辙虞允文陈俊卿之谆笃乎?
未去之奸,言者连十许章,以排奸恶,不知能如欧阳脩移书责高若讷县令陈并上疏言董敦逸、郭知章之切至乎?
好人之所恶,恶人之所好,是否泰易位,邪正倒植。
则疑君子而庇小人,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之谓人孽。
人心之不回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以天变为可畏,则当痛自脩省曰:「今而后不复以小民为草芥矣」。
遇有当恤者,恻隐以达其仁,哀矜以孚其惠,不可蹙夺其生理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除他日之沴矣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会价低垂,至为民病也。
今虽有称提之令,而不能宽商税以召和气。
铜镪日荒,至为民害也。
今虽严鉟销之禁,而不能平物价以救目前。
虽有内帑见缗之赐,而散予多不均,何以慰嗷嗷鸿雁,归栖无所之民?
虽有诸库支犒之赏,而俵散犹未遍,何以慰焦头烂额,并日宣劳之人?
下至木个,百姓所赖以蔽风雪、作生计者也,而邸第之豪哗然占夺,市井之人不敢争。
残庐破屋,百姓所赖以幸朝夕、活冻饿者也,而指挥之严,遽欲毁拆,无告之民何所诉?
则人心皇皇,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此之谓政癖。
夫九郡之水,天以是警陛下,是陛下脩省之一机也。
陛下玩之不已,固已激而为前日之灾燔。
御街之火,天复以是警陛下,是又陛下修省之机也。
陛下若又玩之,则将激而为其他之变异矣。
天岂可玩,变岂可常哉!
且臣究观往牒,殆为火德将败之證。
臣请痛哭,为陛下终言之。
商丘之地,唐自阏伯商伯相土以来,实主大辰,而祀大火。
我宋受命,兴于商丘,气运相因,实感炎德。
太祖建号,高宗中兴,应天顺人,皆在于此。
故火德兴王,则火潜伏而处晦
火德衰败,则火滥炎而并起。
昔晋士弱谓商人阅其祸败之衅,常始于火。
然则火之为象,其有关于国家运祚之兴亡明矣。
今一见而为辛卯之灾,再见而为丁酉之灾,三见而为今日之灾,况一夕而至于三数见乎?
楚灭陈之岁,晋史赵曰:「,颛帝之族也,岁在贲火,是以卒灭。
今在析木之津,犹将复由」。
明年陈灾,郑裨灶曰:「,水属也。
火,水妃也,以五成。
岁五及贲火而后陈卒亡」。
夫陈,大皞之墟也,火属也。
宣和之水与崇宁之火稠见叠作,是火王中微,既激而为靖康之变;
今夏之水与今之火前后相袭,是火德浸衰,岂不激将来之变乎?
此臣所为惧也。
陛下傥见以宗庙社稷为念,大加悔悟,毋谓上天为至远,而必求有以感格之,毋以五事为无相关,而必求有以平和之,使崇、观、政、宣不佳之政消靡无馀,而又上念国嗣未立,下思奸邪窥觇,举臣前后之疏及诸臣之疏,深省亟悟,早正皇储,以系天下之心,则犹可挽回。
况资善落成,已近龙楼问安之地;
教谕遴选,已得范冲、朱震之流,举而施行,亦无难事。
惟望陛下深入睿思,亟于明年改元,讲行此礼,使匕鬯主乎宗社,羽翼横于四海,问寝问膳,蔼然有文王世子孝仁礼义之风,则天人相与,宋室其兴,又何卒灭乎?
岂如史赵、裨灶之所谓乎?
臣言至此,血泪俱尽。
惟陛下念之,以开我宋宝祐亿万年无疆之休。
张商英罪状奏政和元年四月 宋 · 张克公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四三、《九朝编年备要》卷二八
商英尝毁訾先烈。
中宫建立,阴怀异意。
又引党人陈瓘、龚夬、邹浩之徒,使上书,且以己意令其客唐庚讽台谏击善良,纵中书吏漏泄命令。
纳结近臣,务使更革,以鼓动天下。
方伯载三山1288年4月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一七、《叠山集》卷六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
景定二年司历者曰:星有天尾旅于奎,填与辰从月后会,四星不相能也,乃季春月朔同轨。
其占为文运不明,天下三十年无好文章。
儒者望清台而诟曰:「何物瞽叟,为此妖言」!
司历者闻而笑曰:「岂特无好文章,经存而道废,儒存而道残,科举程文将无用矣」。
皆疾其为妖言也。
后十六年而验,滑稽之雄以儒为戏者曰:「我大元制典,人有十等,一官、二吏。
先之者,贵之也;
贵之者,谓有益于国也。
七匠、八娼、九儒、十丐,后之者,贱之也;
贱之者,谓无益于国也」。
嗟乎卑哉!
介乎娼之下、丐之上者,今之儒也。
皇帝哀怜之,令江南路县各置教谕二人;
又用辅臣议,诸道各置提举儒学二人。
提举既曰大有司,设首领官知事令史尤繁。
学帑有羡钞,廪有羡,岁磨时勘,月稽日察,有欺弊毫发比,去之十年亦责偿无赦。
饥雀羸鼠,馋涎吐吞,不敢啄齧。
学官似尊贵,实卑贱,禄不足以救寒饿,甚者面削如,咽针如,肌骨柴如。
嘈类啁啾,相呼而谋曰:「我国朝治赃吏法最严,管僧食僧,管医食医,管匠食匠,御史按察不敢问,岂不曰时使之然,法使之然。
教之必不改,比而诛之则不忍也。
吾徒管儒不食儒,将坐而待毙乎」?
椎肌剜肉于儒户,不足则括肉敲髓及乡师
滑稽之雄以儒为戏者又曰:「管儒者益众,食儒者益繁,岂古之所谓兽相食者欤?
抑亦率兽而食人者欤」?
儒不胜其苦,逃而入僧、入道、入医、入匠者什九。
建安科举士馀二万,户儒者六百,儒贵欤贱欤?
荣欤辱欤?
可以发一慨也。
九仙方伯载,三百年儒家一才子也,幼登陈忠肃公门,有远志,强记而善问,落笔皆英气,薄科举程文不为,而喜为诗。
某每以科举程文教子孙,见后进学文者必劝之,间语伯载曰:「以子之才,屑为程文应儒选,孰不贵重子」?
伯载哆颐而笑,掉臂而去,曰:「吾始以先生为知我者也,今而后知先生非知我者也。
马之日千里者,岂衔勒辔策所能羁哉!
吾人品岂在娼之下、丐之上者乎!
吾岂不能为场屋无用之,所以胶口不肯道者,愿为大元一逸民,超然出乎十等人之外也。
先生果知我者乎?
请从此辞」。
某始而疑,中而怪,终而大敬之,携其手坐之堂上而告之:由辛酉至庚寅三十年,文运大明,今其时矣,天下岂终无好文章乎?
古之所谓经天纬地曰者,必非埸屋无用之也。
子既薄埸屋之而不为文,而经天纬地必有所传矣,安得借一席地,相与讲明之乎?
予方挟龟策坐卜肆,岂得已哉,是亦不愿为儒者。
以予所不愿而愿子为之,有愧于忠恕之道多矣。
虽然,天地之大,无儒道亦不能自立,况国乎!
秦之后为汉,嫚儒者莫如汉帝,尊儒者亦莫如高帝
子能为董公,为子房,为四皓,帝必不敢以儒之腐者,竖者待子矣。
安知以文章名天下者不在子乎,安知使儒道可尊可贵者不自子始乎?
戊子四月甲子序。
应诏具陈政事人才疏1219年 南宋 · 崔与之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七九、《宋史》卷四○六《崔与之传》、《宋宰辅编年录》卷一二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○、《宋史纪事本末》卷九五、《宋元通鉴》卷一一○、《续资治通鉴》卷一六八、《广州人物传》卷八、《广东文献》初集卷二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天生人才,自足以供一代之用,惟辨其君子小人而已。
忠实而有才者,上也;
才虽不高而忠实有守者,次也。
用人之道,无越于此。
盖忠实之才,谓之有德而有才者也。
若以君子为无才,必欲求有才者用之,意向或差,名实无别,君子小人消长之势,基于此矣。
陛下励精更始,擢用老成,然以正人为迂阔,而疑其难以集事;
以忠言为矫激,而疑其近于好名。
任之不专,信之不笃。
或谓世数将衰,则人才先已凋谢,如真德秀、洪咨夔、魏了翁,方此柄用,相继而去,天意固不可晓。
至于敢谏之臣,忠于为国,言未脱口,斥逐随之,一去而不可复留。
人才岂易得,而轻弃若此?
陛下悟已往而图方来,昨以直言去位者,亟加峻擢,补外者早与召还,使天下明知陛下非疏远正人,非厌恶忠言,一转移力耳。
陛下收揽大权,悉归独断。
谓之独断者,必是非利害胸中卓然有定见,而后独断以行之。
比闻独断以来,朝廷之事体愈轻,宰相进拟多沮格不行,或除命中出而宰相不与知。
立政造命之原,失其要矣。
大抵独断当以兼听为先,倘不兼听而断,其势必至于偏听,实为乱阶,威令虽行于上,而权柄潜移于下矣。
边臣主和,朝廷虽知,而未尝明有施行。
忧边之士剀切而言,一鸣辄斥,得非朝廷亦阴主之乎?
假使和而可行,亦当议而行之可也。
比年以来,变故层出,盗贼跳梁,雷雹震惊,星辰乖异,皆非细故。
京城之灾七年而两见,岂数万户生灵皆获罪于天者!
百姓有过,在予一人,此陛下所当凛凛,惟有求直言可以裨助君德,感格天心。
戚畹、旧僚,凡有丝发寅缘者,孰不乘閒伺隙,以求其所大欲。
近习之臣朝夕在侧,易于亲昵而难于防闲,司马光谓「内臣不可令其采访外事,及问以群臣能否」,盖干预之门自此始也。
若谓其所言出于无心,岂知爱恶之私因此而入,其于圣德宁无玷乎!
胡邦衡(二) 宋 · 王庭圭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○八、《卢溪文集》卷三二
某自去年闻邦衡以言事贬韶州,中外耸瞻,尝约刘校书作送行诗,以俟邦衡之南走,欲效昔人送唐介,为一时盛事。
既而恨邦衡谪太轻,此作遂废。
往时陈莹中、邹志完名震天下,号为敢言,然当时利害尚未及今日事体之重也。
国危矣,谏官御史不敢言,而邦衡编修官摩天子之逆鳞,折宰相而不悔,决非所谓偶然者。
天下士大夫,无贤不肖,皆知称颂邦衡也。
斯道未衰,公议一出,天子喟然思见其人。
邦衡虽欲散发岩岫,效仆之閒致,不可得矣。
送宜黄宰任满赴调 其一 宋 · 韩驹
五言律诗 押东韵
故老凋零尽,君犹识了翁
深知名节似,不但里闾同(自注:君与了翁同县,自言慕其为人。)
政府方交辟,高贤岂久穷。
他年汝溪上,伴我钓秋风。
送云门妙喜雪峰 其一 宋 · 韩驹
五言律诗 押尤韵
忆宰分宁日,逢师溪水头。
裁书访彭泽,倚杖话荆州(自注:时得天觉、莹中书,师与二公善。)
幻世吾方梦,迷津子作洲(原校:一作舟)
禅心如密付,更为小淹留。
徽宗实录 南宋 · 周南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九二、《山房集》卷五
徽宗皇帝初政,天下耸然保太平矣。
始召范忠宣,欲以为相,陈瓘、龚夬、丰稷、邹志完在台谏。
忠宣以瞽不至,薨。
乃以承旨蔡元长,既至,曾子宣亟出之。
太原数日,蔡挟二向、王都知、刘友端专以继志述事开陈。
曾、韩二相罢,蔡为右丞,月馀入相。
陈、邹辈立遂皆置岭外,天下事自此坏,以至外国相侵,竟无虚日,而其祸靡所底止矣。
论学与道疏 南宋 · 黄应龙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二五
臣眇以书生,耕学畎亩,窃第以来,兹三十年,备历险难,粗谙民事,际遇圣明,叨恩赐对。
顾臣愚陋,何所建明。
惟服习父师之训,以为人臣事君,不告以帝王之道,斯谓不敬。
臣闻帝王之治原于学,而学必著之行事;
帝王之事行其道,而道必徵之庶民。
若学而不见诸事为,则何以立人极;
道而不于民攸监,则何以合天心?
傅说告其君,以「王人求多闻,时惟建事」;
周公勉王以「立政立事」,「相我受民」。
先臣吕公著亦言:「国家设劝讲之制,求治天下之术,《尚书》备帝王之道,尤切于治」。
恭惟皇帝陛下德性聪明,根圣禀之天纵;
学力充广,亲儒臣之日深。
此道此学,固已洞然。
矧自艺祖皇帝开辟宇宙以来,一以道理最大,为立治之本。
陛下熙明之学,亲得理宗皇帝之的传,道统大原,上继尧舜
然而尧之授舜,其言简而严,盖谓历数与执中相为表里,天禄与四海相为终始,甚可懔也。
逮舜之命禹,则其言详而切。
微之辨,精一之功,所谓学也;
稽言询谋,则其事也。
可爱可畏,无非證于民者。
臣敢不铺张虞夏之隆,上渎天听。
敢借汉唐为谕。
汉唐贤君,非无上嘉唐虞、远辈尧舜之志。
太初中人言起大屋以胜火灾,此无稽之言也,武帝轻听之,建神明通天之台,千门万户之宫,以滋海内之虚耗。
方士言神仙若可得,此无稽之言也,武帝又听之,幸海上,求蓬莱,天下愁苦。
后虽追悔,亦已晚矣。
听言若此,则平日欲闻大道之要、表章六经者,直表章而已尔。
贞观初年,命五品以上更宿内省,数延问民疾苦,尝自谓不学则不明古道,亦卓然有见;
而乃复立浮图,此勿询之谋也,太宗庸之,不免牵于多爱。
洛阳宫既治,继有飞仙宫之作,亦勿询之谋也,太宗又庸之,竟诒弗克终之诮。
行事若此,则曩时锐情经术、与学士讨古今,是直讨论之而已尔。
若夫永光建中之际,则尤有可戒者。
方其宽弘恭俭,诏举有行,尝言惟有道者能以往知来,不可谓不知道;
證之斯时,日月失明,民人饥疫,盗贼不禁,刑人满市,是虽好儒,无以掩牵制文义之失。
若乃减大官之膳,戒服玩之奢,亦厉精治道;
及徇近臣岁虽旱而禾甚美之,租税不免,民坏屋卖瓦,行间架法,而变乱滋矣。
本于一中,形孚四海,前圣大训,昭然可览若此。
陛下以帝王之学,行帝王之道,固无汉唐数君之失;
然本诸身者固已深探道之原,而徵诸民者犹未尽见行事之效,小臣所以未能无疑于此。
夫国事之治忽,帝学之占也;
生民之休戚,君道之表也。
先臣陈瓘尝言:「历数在躬,有天命也;
允执厥中,尽人事也。
天人两得,则四海不穷,天禄常固。
无过不及之谓中,不左不右之谓中;
不中,若车轮无毂,不能转物,则为物所转,此自然之理也」。
斯最为善言执中者。
人君行道,不能转物,而为物所转,其端甚微,关系甚大,汉唐之事,概可睹矣。
然圣人之言,不徒信而有徵,且示万世人主以保固民命、延洪国脉之方,曰「敬修其可愿」。
盖愿治者四海之同情,敬修者一人之实德。
今天下亦困矣,边陲之民困于兵,郡县之民困于赋,溪山湖海之民困于盗。
幸未至于穷者,祖宗三百馀年深仁厚泽所固结,陛下爱民一念足以上通天心、下慰民望也。
且夫安恬而佚乐,人所愿也,不免有流离转徙之忧,憔悴亡聊之叹,将何修而使之无阽危?
丰衣而足食,人所愿也,不无颠雪而垂鹑、腹雷而形鹄,将何修而使之无冻馁?
康宁而寿考,人所愿也,或者少壮戕锋刃,老羸转沟渎,将何修而俾全其生?
此其大略也。
非命殒于刑戮,积骨仆于征徭,曷可胜计!
惟真有恻怛之忱,而后谓之敬;
惟真有改图之实,而后谓之修。
迩者札荒旱涝之频仍,夺攘矫虔之间作,朝廷航于浙、于海、于江、于闽,人免于饥,天报以稔,此天从人愿所致,陛下视民如伤所召。
然修其可愿之实胡宁止此?
天心之眷佑靡常,岁事之丰穰难屡,导迎和气,培植生意,因民愿欲,茂续天休,正在此时。
圣学高远,当力行好事之,益敬其所当敬,愈修其所当修,虞夏盛隆,有不难及。
抑臣闻之,帝王而下,圣贤所传《中庸》《大学》之书,与危微精一之旨互相发明。
大学》之诚意正心修身,乃所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地。
所谓致知,致此知也;
所言格物,格此物也。
倘宫庭之未肃,邦国之未乂,天下之反侧未平,是家国天下之大物犹未实格。
谈格物者曰「今日格一物,明日格一物」,所格何物也耶?
《中庸》以中和位天地、育万物,以至诚经天下之大经,立天下之大本,其事在,有九经。
其或身未尽修,贤未尽尊,庶民未尽子,远人未尽柔,则大经大本何时而植立,天地化育何时而参赞
论中和者曰「未发不是先,已发不是后」,穷极幽妙,将安用哉?
学必著诸行事,道必徵诸庶民,非臣臆见,圣经贤传皆可质也。
广厦细旃之所讲贯,于此已熟,诚非微臣所能测窥,惟陛下究竟及此,经筵之暇,朝政之馀,日乾夕惕,内省反观。
一兴念小民水耕火耨之劳,即文王康功田功,日昃尚不遑暇食,果何乐乎常舞酣歌?
一轸怀远民草行露宿之苦,则汉文奉先宫室常恐羞之,又何意乎新宫旧刹?
念终始典于学,厥德修罔觉,六府修而三事治,众贤和而万邦,无怠无荒,而四夷来王,宜民宜人,而百禄是总,天下事皆在圣心运量矣。
惟陛下留神。
按: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九,永乐刻本。
陈了翁融善文嘉定九年 南宋 · 李壁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八五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三一四四
莹中自言五十六岁始看《华严经》,得个醒处,故屡举经中语以诲人,云「依教修行」,八十卷中惟此一语,最为省要。
今帖所谓离教之禅者,可见公意已。
其他言句,阐明心要,匪拘匪诞,释氏称真际实相者,公得之为多。
而予犹爱其与曾丞相子宣书云:「人以眇然之身,处乎世间,犹大海之一沤耳。
计一沤之起灭,而忘天下之安危者,必见笑于大方之家」。
曾览书拂然怒,遂奏逐公,其疾岂可砭哉!
时属亲郊,宁失补官,毅然代文写此书者,帖所名正由之兄正汇也。
正汇仕高庙朝,为名侍从,虽食旧德,亦忠孝之报云。
嘉定丙子春李某书。
雷州 南宋 · 折彦质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八五一、《方舆胜览》卷四二
陈莹中云岭南人见逐客,不问官之尊卑,尽呼相公
岂非相公爱游此乎?
近日莹中龙城士美相继过,又报伯纪来,因念莹中言,发一笑云。
次和次中久雨阻行而闻浙中旱乾 北宋 · 刘挚
七言律诗 押齐韵
积雨廉纤气已凄,暝云凌乱四天低。
吟怀摵摵声侵,归思沄沄水拍堤。
东海可能均霁日,北风曾未逆(畿辅本作送)阴霓。
应须更问淮南米,莫厌留连鹢首西(以上《忠肃集》卷一八)
跂罢西邑时将营山居路有二诗次其韵 其二 北宋 · 刘挚
七言律诗 押萧韵
求田问舍此心劳,两处如闻胜势饶。
张氏泉塍近城角,邵家林屋在山腰。
倒冠来伴樊川杜,飞舄新闲叶县乔。
昨日雪霜枯槁地,百般苍翠发新苗(以上《忠肃集》卷一九)
虎枕 北宋 · 刘挚
 押支韵
耒阳得奇枕,状比猛兽姿。
呀吻目睛转,中有机纽施。
持须世所戒,羊质还可嗤。
莫作邯郸想,曲肱吾所师(以上《忠肃集》卷一五)
请依程颐所乞奏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· 刘挚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六五
臣伏睹制命,以布衣程颐通直郎崇政殿说书者。
恭以尊儒重道,振举遗逸,使天下归心,固圣朝之所宜为也。
然臣窃惟进退者臣子之大节,爵禄者天下之公器。
进退不失其义,则人道立
爵禄不轻所与,则士心劝。
二者盖不可不慎也。
始则节行自守,陛下高其风,故以汝州推官西京教授起之。
既力辞,从而赴召,而陛下又以宣德郎秘书省校书郎待之。
既至,未即受命,而陛下又赐之廷对,官之以通直,置之于经筵
之逊避不已,而陛下恩命每有加焉。
臣恐于出处辞受之际,义有难安者也。
孔子曰:「如有所誉,其有所试矣」。
孟子曰:「仕有时乎为贫,辞尊居卑,辞富居贫」。
好学求志,有君子之行,遭际盛世,其心岂徒欲以声名自售哉?
固愿有所试,然后有所未就也。
亲老家贫,兄颢有贤行,官不达而死。
之义当仕也。
为贫而仕,则若孟子所谓居卑者可也。
今有誉而不试,每辞而加进,臣于是知之不敢受也。
若夫纷纷之论,致疑于者,非独如臣之言也。
直以谓自古以来,先生处士,皆盗虚名,无益于用。
者,特以迂阔之学,邀君索价而已。
天下节义之士,乐道不出,如等辈,盖亦不少,彼无所援乎上,故不闻尔。
又以谓辞免爵命之言曰:「前朝召举布衣,故事具有」。
之志,欲为种放、常秩,而亟欲得台谏、侍从者尔。
臣固知论者之或过也。
然而是非疑似,陛下亦不可以不察也。
圣人自有中道,过之则偏;
天下自有常理,背之则乱。
伏望陛下审真伪,重名器。
方辞恩制,乞降指挥,依所乞,成就其节,止授以初命之官,既使得以禄养其亲,又使受之有义,免于似是之谤,后日见其可用而进擢之,盖未晚也。
于陛下尊德举贤之道,无过不及者,不亦休哉。
取进止。
〔贴黄〕闻有所建请数事,如欲令经筵侍臣坐讲之类,又有非所宜言者,众传以为笑。
不知有是事乎?
惟望速降圣旨,依辞免,但命之以初官,试之以西京教授
庶几成之志,完之节,以息群议,而亦不害异日擢用也。
夫廉耻不立于天下也久矣。
今幸有一人焉,若授受不当于义,则使天下靡然益不以廉耻为事,岂不重哉(《忠肃集》卷三。又见《邵氏闻见后录》卷二二,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三七三,《太平治迹统类》卷二五,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八六。)
试然后有所:五字原脱,据右引补。
论川蜀茶法疏元祐元年二月 北宋 · 刘挚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六七
臣伏睹陛下即位听政以来,喜与天下休息于安治,凡法令之弗便于民者,疏通损益之;
官吏之弗良于政者,罢免放黜之。
中外欣戴,人人如被大赉
然事犹有在远方重地为害尤甚者,则河北、江、湖之盐法,福建、川蜀之茶禁是也。
数路之害同,而河北、江、湖、福建已蒙朝廷遣使廉治,独蜀之害,未闻诏旨。
臣窃尝博访于知其事者,概得其说,曰:蜀地陋,而之所出不过十数州而已。
始时人赖以为生,今察司尽榷而市之。
大约园户有一本,而官市之额已至数十斤矣。
官所给钱及以糜耗于公者,名色不一,如预借息钱、验引钱、头子钱、村角钱、税钱之类,费去常已过半。
每岁春官司预以券给借钱粮,必以牙侩保任之,及输入之日,引验交称,又牙侩主之,故其费于牙侩者,又不知几何。
则是官于园户,名为平市而实夺之也。
园户有逃以免者,有投死以免者,已而其害犹及邻伍。
欲伐则有禁,欲增植则加市,故其俗谓地非生茶也,地实生祸也。
茶场司为息,始者息一出于也,其后市之价愈下,取之息愈多,园户不胜为之也,故作日少,裁足以应官额而已。
于是主茶息者议不独赖,而又为博易以充之也。
博易之事,他货百物,贸贩苛刻,锥刀琐屑,无不为者,依为名,通曰「茶息」。
商税务坐视漏失岁课,而不敢有所论也。
至于商贾请算者,平时便私散之州郡茶地,今则一集于成都之都场,高其估以与之,又总计平时所之州郡远近道里之费入之,故都场之取息又如此,此商旅之所以难行也。
官吏以息为功,以功第赏,既进官减年矣,又以息额之馀钱,使与胥吏、牙侩分取入己。
日用市易法也,市易赏之固非法也,然其取息犹曰「与民和市」。
之取息,一用严刑重禁,网罗致之,亦为暴矣,奈何均用一法赏之也?
今一任有分钱少者不数千缗,而减年磨勘至有三十馀年者,此何理哉?
法亦可谓敝矣!
而朝廷遣使未之及者,岂非以蜀之茶法与熙河兰会之经制相为用者欤?
蜀茶之利,以给熙河兰会者,天下十之三。
熙河兰会之费不止,而蜀茶之害未可息也。
熙河兰会之费,今昔宜有不同。
昔者事边之外前有王韶,后有李宪,提兵革财用之大权,朝廷捐金帛市租莫知纪极,听其自用,不领于有司,无所会计,非徒私二家也。
如是依倚茍合之人,图功兴事,以利相市之徒,公取公予,莫见其迹。
熙河兰会大费外,又有以泄之者如此也。
今既制之于有司,无二人者之横蠹,若又于边计外,凡冗名滥费,一切大为之节约,则蜀之可以弛其禁,而所谓十之三者殆必可损矣。
伏望圣慈选使指考茶法之弊欺者,会计缘公家所费与实息之数,大减岁市之额,稍增斤直之价,削纳名之钱,以完养园户;
裁官吏之员,牙侩之数,以省冗给;
罢息赏之滥,分钱之弊,以革欺倖。
而以其事与转运司通治之。
如此则蜀民之困苦庶乎可以苏也。
臣待罪言路,既有得于人之言,敢不亟以上闻!
然此其大略,至于利害纤悉,则愿敕使者详究焉(《忠肃集》卷五。又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三六六,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一○八,《文献通考》卷一八,《宋史》卷一八四,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六八,《宋史新编》卷四三,嘉庆《四川通志》卷六九。)
引验: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三六六作「验引」。
陈瓘赐谥忠肃制绍兴二十六年八月 南宋 · 王纶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七七、《宋陈忠肃言行录》卷二
敕: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其次有立言。
朕尝谓言苟立矣,二者皆在焉。
左承议郎右司员外郎、赠右谏议大夫、赠左通奉大夫陈瓘,所谓没而其言立者欤。
孔子作《春秋》,贬诸侯,讨大夫,以奖王室。
尔明此义,故其言知尊君。
唐明皇张九龄,相李林甫,议者谓治乱自此分。
尔用此说,故其言验于后。
若此者,盖朕赐谥之意也。
尔义有所激,身且不顾,况于家乎!
内有所守,死且不惧,况少贬乎!
若此者,盖有司定谥之旨也。
噫!
生而为英,死而为灵,朕意尔之精英尚凛凛乎如生,必能鉴此哉!
可特赐谥忠肃
按:乾隆延平府志》卷三六,同治十二年重刊本。